荒林

【瓶邪】渡我

少有人能在阅尽浮华之后，仍旧天真无邪。

 

1

 

他，变了很多。

 

“那个村子，里面的人，会做一种点心，是用糯米和红糖做的，因为雨水充足，村子里有一种特殊的野草，叫做雨仔参，在这种点心里，有雨仔参的花瓣，吃了可以长记忆。当然，这是当地的传说。”他大概是来的时候耗费了太多的精力，靠着说话来止住困意。

 

我在他身边坐下侧头看着他，他似乎有所察觉，也侧头看着我。

 

我看见他眼睛里映出了篝火的光。

 

温暖而又明亮，亦如十年前，却又有些不同。

 

胖子慢慢的醒了过来，看着我们。

 

音乐还在流淌，在这最靠近地狱的地方。

 

2

 

我们在北京休整了一周，在这期间，我从他朋友们语焉不详中，大概知道吴邪在十年里做过的一些事情。

 

在我离开之前，曾给过胖子和瞎子一些线索，当时只是防止万一，这样能让他少走很多弯路，但却并不希望它们派上用场。

 

结合我所知道的信息，一个成熟周全，诡谲的计划在我脑海中形成。

 

是吴邪的计划。

 

他在对面的床上，熟睡着却并不安稳，脸颊瘦的有些向下塌陷，头发短短的，眉间因为到现在还不肯松开而拧巴的显现出细碎的纹路，侧着身子手脚都蜷缩着。

 

“…小哥…”他的声音很轻，但身体却不安分的挣扎着，像是在做恶梦。

 

我坐到他身边，吴邪似乎感觉到我的靠近，挣扎的幅度小了些，但他仍旧在叫我的名字，含混着别的词语，声音很小，更像是呜咽。

 

在很多时候，我都不知道该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去对待吴邪。希望让他离我越来越远，不想害死他。希望保护他，让他远离这些纷繁复杂的局面，却不断的弄巧成拙。

 

【你要学会去想，去想念，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，会是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。】

 

这一生，漂泊，挣扎，遗忘，告别，张起灵从未留恋过任何人，任何事。

 

古井中的深潭里掉进了一个人，激起了的巨大的震荡，轰鸣着心脏伴着收缩被传送到五官，四肢。深潭中的水波迅速将男人吞噬，最后一切恢复了静寂。

 

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，落到深潭的男人被水波保护起来，像是被恶龙守护的宝藏，稳稳地缓缓的沉入心底。

 

我抓着他的手，抓着与这个世界的联系，这一次涌上心头的不再是难以抵御的痛苦，而是失而复得的珍惜与喜悦和心脏的加速跳动。

 

他在睡梦中回握住了我的手。

 

3

 

他的身体也不好，前些年被透支的太过了，现在单靠着那块麒麟竭吊着，但也会很快的失效。还不断地抽烟，有的时候抽狠了还会咳嗽。

 

我听见隔间有一些细碎的声响，脚步声从隔间转移到堂屋，然后就消失了。

 

我等了一会儿，吴邪还没有回来，起身去找他。

 

他看见我，似乎有些惊讶于我还没睡，转而又笑了笑“小哥，把你强带到这个地方来你果然不是很习惯吧。”

 

我摇了摇头。

 

他没有在问，只是掏出烟点上，动作连贯，仿佛已经做过了很多次一样。

 

在云雾里他的侧脸变得模糊，烟头在黑按里忽明忽暗，我抬手将这个光电在手中按灭。他忽然抬头看我，眼神像穿过千年的旅人，迷茫而没有焦点，只有疲惫。

 

“你应该戒烟。”

 

“凡是都是需要循序渐进的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，戒烟也一样。”他把手里的烟按在土里，“小哥，下次不想让我抽直接说就可以了，烟头太烫了，发丘中郎指要是毁在我手里，那可就是罪过了。

 

“你睡不着。“

 

他楞了一下，似乎没想到我看出来了。看了我一眼又默默的移开眼睛。

 

“没有，我只是认床，还没习惯。“他把侧着头，把目光转到别处。吴邪在对我说谎的时候似乎知道我会发现，所以每次都会不由自主的心虚，而不看我的眼睛，或是不自觉的攥着拇指的关节处。

 

他站起身来，拍了拍裤子上的灰，朝我伸出手。

 

“很晚了，该睡了。”

 

4

 

他的睡眠和烟瘾并不像他的语气一样游刃有余。

 

在胖子的劝说，和亲眼看见我把烟都扔进垃圾桶之后，吴邪终于想通又或者是妥协一般开始戒烟。在某种程度上来说，尼古丁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延缓他的焦虑，但失去尼古丁，也会令他焦虑。

 

这是一个死循环，也让他不自觉的沾染上攻击性，只不过他克制的很好，对我和胖子并不明显的表现出来。一边儿想着一边儿在树上做了一个不明显的标记，天空看起来有些阴沉，空气的湿度开始变大，快要下雨了，我开始准备往回走。

 

到村里的时候，雨已经下了起来，吴邪站在村口打着雨伞不停地踱步，我加快脚步向他走去，走近发现他脚底下有几个烟头，看见我他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。

 

“不下雨不回家是吧?山上土质疏松，一下雨又湿滑，容易泥石流，知道你身手好，可自然灾害是能预料到的么？！”

 

还没等我说话，吴邪先说了一大段，他的嗓子有点哑，今天他抽了太多烟了，晚上找点梨子熬给他喝吧。

 

他没再说话，我们两个人并肩而行，在快到家的时候他叹了口气。

 

“对不住小哥，我不应该抽烟。我刚才一直在想有什么可以延缓的方法，我觉得烟需要一点点的戒，我们回去和胖子一起商量一个科学的方法，我相信我可以。”

 

一路走来，我看着他的侧脸，明白他的担忧。

 

“回家吧。”

 

我把伞从他手中接了过来，另一只手拉着吴邪，他被我碰到了，轻轻的挣动了一下，他的手心微微的出汗，我拉着他的手紧了紧，拉着我和世界唯一的联系，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
 

我这一生，生死，悲欢，离合，贪念，嗔怨，痴妄，像是从来都与我无关，看见的越多，触动的越少。

 

直到——

 

我遇见了吴邪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5

 

彼岸烟波流转，有人寻我。

对岸繁华三千，有人渡我。*

 

 

 

 

 

*这两句出自《摆渡人》原句是：彼岸烟波流转，可有人寻我。对岸繁华三千，可有人渡我。

 小哥的视角太难了，想哭，不好看求轻喷